它们与创作

它们与创作

晗蕤

在结绳记事那时，就把事分为：“有大有小”，到以爻论事时，人们已经认识到自然现象：“天地可为”，到刀刻龟甲、兽骨时，深浅里盛满心意，点画之间，皆以意象传情，再到以笔替刀时，毛、竹相济相佐，把无痕的岁月，写满醒目的寄托。

“笔”一代又一代地衍生，直至铅笔，与我的童年相伴，日出日落，后来，结识了钢笔，尖嘴虽然只有一条细缝，却是满肚子的墨水，每逢诸事，心潮澎湃，便以尖嘴，以吐为快，密密麻麻，三五为句，更多为段，精彩纷呈。

以此来断，似乎有一个浅显之理：“每一事物，论其存在，理其灭亡，皆为独特，可谓不二。不论过去，还是将来，无一例外。”

这天傍晚，一位计算机老师，惊叹我还在拿着钢笔进行文学创作，几分讽刺，从他的牙缝里流出，还带着一丝胃酸液的味道，舌头底下的论断，我在阻碍时代的发展，尤其是“矮阿姨”拉快了写作的节奏，我应站在时代的最前沿，讴歌时代，抨击邪恶。

夜晚，钢笔紧紧地穿好上衣套，在书本的怀抱中入睡，我在竹子躺椅上走进梦乡，不知钢笔可有想法，我在甜甜的梦里恐惧恐惶地思考。

那位计算机老师讲的话语，尤其是那个叫“矮阿姨”的强大功能，令我心生一层抹不去的担忧。

虽然是梦，却很真切，“矮阿姨”有培育功能，可以模仿你的文风，当她读过你的三五篇文章，不论是散文，还是格律诗，都能写出你的风格，虽然在梦里，可我也惧怕，有无数个我诞生；“矮阿姨”有记取功能，她收集数以万计的、作家的精美句子和段落，当你有类似的需求时，她会如数家珍地、一个劲地排出，直至你满意，我怕她拿去我的句子，占为己有；“矮阿姨”有生成功能，当你看过她的文章、动画、电影等，渐渐地，你若不是大家，你的文章十有六七，就会在“矮阿姨”的框架之内，我怕将来，我读到的文章，会是千篇一律，没有真情实感；“矮阿姨”还有……

好可怜的钢笔，有一种被活吞的感觉，它还在书本的怀抱中，全然不知，它已经没有了汲取的墨水，肚子里若没有了墨水，用不着两三天的时间，它渴得，只剩下几根似铁的骨头，硬撑着。

梦醒时分，当面对“矮阿姨”真实面目时，我以钢笔主人的身份，开始反驳，“矮阿姨”毕竟是一堆生硬的数字，是数字就有乱的时候，就有被抛弃的时候。

想当初，为数字而生的算盘是何等的疯狂，噼啪作响，可是，被计算机所代替，而会说话的计算机，又被电脑所代替，当然，“矮阿姨”是电脑的一部分，她终将被另一种还未诞生的物质所代替。

至于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替代的，钢笔写不出来，我也猜测不到。

可是钢笔清楚地知道，“矮阿姨”在文学创作方面，没有主人的真情实感，违背了主人写作的灵魂。

文学创作，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是一种流淌，是一种心血的流淌。有颜色，有温度，还有味道，流到任何地方都会有形状。有人看它像马、像牛，有人看它像日、像月，还有人看它像神、像仙。无论何种，都有鲜活的生命。

文学创作，之所以永恒，是因为它有一种情怀，来自肺腑深处的情怀。那来胧，那去脉，还有那生理逻辑，何时何地，都给人一种血肉之感，鲜活得有呼吸声，那言语，那形象，还有那矛盾，无论谁读，都会影现，来自生活的“土孩子”。

说透了，文学创作，不是数字功能的组合，“矮阿姨”正因为矮，所以，就有她够不着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