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张玖述梦 昙什解惑》

  日落昏鸦唤冢阿，九霄仙子渡银河。
  陵鱼弄月乘烟舞，山鬼含香载酒歌。
  夜尽满枝花带露，天明一沼水遗波。
  人间多少寻无见，不许闲邻论佛魔。

  世间千奇百怪的世界很多，如果奇怪的事情发生的多了，见的多了，也就成了寻常的事情。郭三泰就是奇怪的事情见的比较多的人，见到行军长史张玖这般模样，初时一惊，接着用手一探还有丝丝鼻息，就知道人没事。也不多问了，赶紧命令往营帐内去。
  把张玖放回自己的营帐，这时候张珸也赶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张玖，手脚冰寒，这明显是冻的，金风落叶，白天还暖和，黑间就比较冷了。张珸见此情绪一阵的激动，毕竟他们是亲兄弟，赶紧命人架起桑柴火，以驱寒气，又命人熬制姜汤。
  这些都吩咐下去之后，张珸转向苍头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候胡服苍头才慢慢的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胡服苍头就是早先张玖路过凉州时借宿的那户人家的主人，他们家与胡人牧羊。昨夜里苍头起来看护羊群，免被狼盗，就看见不远的山头上有幽幽的两点光亮，忽隐忽现，苍头怕是狼哨窥伺羊群，就背上弓箭，拿上马刀就下去了，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苍头拣起一块石头，朝着光亮处敲击马刀，因为狼怕铁器的敲击声。苍头敲击了几下马刀，但是那两团光点并没有任何反应。
  苍头仗着胆子慢慢的靠近，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异样，草尖上的露水越来越凉，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举目仔细的望去，这一望苍头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原来那光亮是一个混身雪白的毛人发出来的，苍头认得这物件，听人讲是雪中之怪叫雪蛤，多为女子状，能迷惑人，凡冻亡者之中衣物尽去，裸而面带笑容者皆为其魅惑所致。而苍头正见雪蛤裹挟着一个人，不能见死不救，随即张弓搭箭向射去，一矢中的，雪蛤长啸一声飘忽而去。苍头摸索到近前一看那人，认识，前些时候在他们家借宿的客人，苍头赶紧把他弄了回去，发现穿着军服，查看了一番，并无外伤，就是冻的，想到凉州城在打仗，就套上牛车赶了过来。
  众人边听苍头讲着事情的经过，边不时的看着张玖的状况，这时众人发现张玖的面色越来越白，而头发胡须上竟然结了一层薄霜，张珸看着熊熊烈火，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随军医士见状个个也是束手无策，驱寒之剂已经用尽了，犹是不见多大起色。苍头见状言道：“雪蛤之寒邪最注，非常药俗方能化解的了。”张珸问道：“什么样的方药可以疗此疾苦，老人家可否知晓？”苍头道：“雪蛤乃属邪魅之物，桃柳可以制鬼，不妨试加桃柳枝烘烤之。”张珸依言命人取来桃柳枝投诸火中，仍不见好转。
  正在众人一愁莫展之际，有营门官进报，一个番僧求见，张珸赶紧命人带进来，就见这僧人，散发披肩如蓬草，额以发箍束之，玄面深目，耳戴铜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身穿百衲衣，腰挂朴刀，手持禅杖。众人一见僧人，有认得的。正是当时献图传信的昙什。
  这昙什是怎么来的呢？原来这乙巳领着人已经拿下了嘉峪关，准备东进肃州，昙什这一次来，就是通报一下情况，顺便谈一下支援的事情。昙什一来听说张玖得了怪病，就讯问了一番前因后果，然后来到张玖所在的营帐又查看了一番，然后言道：“所用驱风撵寒之药物无差，但是幼琼兄所受之风寒与众不同，刚才你们也讲了乃是雪蛤所至，据我所知雪蛤其性大寒，乃为妖邪之物，凡常人受其侵袭必当无命，而今幼琼兄受其害，平常驱寒之药物及手法是不足以治的。”
  张珸听罢言道：“以大法师所言，何以已寒，用何妙方，望速告知。”昙什接着道：“不用什么妙方，另加枣吊与地骨皮，青棠枝取来同投火中熏烤即可。”几个军医一听晓得是什么物什，虽说也是驱寒驱风之物，但是其功效不此他们所用之药啊，所以就向昙什发出了疑问。昙什见状道：“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凡兴一物，必有一物相克，而这三样就是雪蛤的克物，君不见枸杞，风雪可摧其茎叶而不可害其根。”
  张珸见几个军医还有所问状，赶紧制止了他们，命他们领着人下去找枣吊、地骨皮、青棠枝去了。西北地界多的是这些东西，不一会就弄齐了。
  打发了苍头，众人就在那边谈论着事情边等着张玖醒来，约摸过了两碗热茶的功夫，张玖有了反应。就见张玖汗出如泉涌，接着啊呀一声惊坐而起，众人围拢过去，纷纷探问，张玖并不答话，只要水喝，有人端来姜汤，张玖接过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看向众人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众人道：“我们怎么了先不讲，你又怎么了？”张玖疑惑的看着身前的阵仗道：“我在睡觉呀。”老八往前一凑道：“睡觉以后呢？”张玖听罢老脸一红道：“没了，睡觉以后还能做什么。”老八嬉笑道：“还能做梦呀。”张珸言道：“花和且住了，听张玖讲来。”张玖听罢欲言又止，张珸见状道：“这里又没外人，但讲无妨。”老八又道：“长史大人讲吧，我们已经知道了哟。”
  张玖悠悠的讲道：“昨夜晚闲来无事，我就坐在帐外闲看星河，你们知道这是我的老本行，忽然看到有气似白雾凝聚于毕星，久久不散。接着白光弥漫云泥，有一素衣女郎踏歌而行，引我而去，而我竟不自觉而从，步虚踏空而至一绝妙去外，亭台楼阁尽是冰玉琼石雕砌而成。曲径通幽，循序渐进，琅玕夺目，琉璃溢彩。歌竟曲尽之时，忽闻矢羽之声，女郎腾地遁去，眼前绝妙世界消失，转作漆黑一片，有声音自虚空传出，三日后大风雪。然后感觉到口干舌燥，混身疼痛，不堪忍受就大叫一声醒来了，就看到了你们。”
  昙什听罢皱着眉头道：“幼琼兄你不是做了一个梦，而是遇到了魅物，即物俗称雪蛤，但是如你所讲，这个东西并没有害你之心，反有帮你之意，只是天性使然，你才遭受如此。因为一般遇到此物的人，几无生还者。所以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做过什么别的事情。”
  张玖想了许久道：“奇怪的事情？不知道这一个算不算，就是自玉门关回京城时路过凉州地界，在一个杂草丛生的荒原边救过一个大白猿，当时大白猿被一个猎人放置的捕兽夹打住了，不能自救，在那痛苦的挣扎着，其形哀哀，人见不忍枉顾，我就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救了下来，并与他包扎了一下伤口。”
  昙什听罢言道：“此白猿是何形状？”张玖接着道：“身被白毛，比平常的猿猴要大，大概有回五尺长。”昙什听罢又道：“你难道不知道猿猴生于山林，素常怎见于荒野草丛中，此乃雪蛤者。”张玖听罢顿时恍然大悟道：“是呀，当时光顾着施救了，怎么没想到这些，一时不周，铸成今日之错，欠思虑欠思虑。”
  昙什又道：“刚才听幼琼兄讲，最后你听到三日后大风雪的警语。”张玖道：“是的，很虚无缥缈的一句话。”昙什又道：“那不错了，此物乃是感毕星之气所化，能遇知风霜雪雨，乃是雨神媚之使。媚乃是先商之时的雨神，近世祈雨多祭拜龙王，而至其祭祀荒废，其众不得供奉，或离散于野。今称雪蛤者即是其使之一，流于西荒或为其方雪神。”
  话锋一转昙什向张珸道：“三日后大风雪，大帅有何打算，莫要误了章程。”其实张珸边听着他们的述说边心中盘算着事情，早已有了章程。他的兄长就是因为大风雪丧的命，他格外注意这些。见到昙什有问，乃对着众人道：“各位，本座这里有一个章程，大家计议一下如何。”众人抱拳拱手道：“大帅请讲。”张珸言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这支军队出征的时候天气还很温和，就是轻装前行，没有多带棉衣什么的，而今得知天气忽然有变，虽然已经派人去信朝廷了，恐怕一时半会弄不来这么多的棉衣。于是就打算将大军撤入避风的高地，树林边安营扎寨，以缓和风雪凌厉之势。
  众人听罢张珸的章程暂且皆无异议，张珸见状又向昙什道：“大法师即可速回，告诉乙巳将军且莫出击，先固守关塞，以待三日后，若无风雪再用兵不迟。”昙什听诺，然后张珸又向下喊道：“胡安，花和何在？”老大闻传躬身使礼道：“末将胡安听令。”等了半天都不见老八回话，张珸又道：“花和何在？”众人再看，还是没见老八的踪影。老八花和究竟去了那里，且待下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