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小黑回来了没有?"他问父亲。
"没。"父亲说,"四处寻遍了,也不见它影子。"
小黑是一条狗。其实它并不黑,长着一身金黄色毛发,是父亲一次去赶集,尾随而来的流浪狗。当时小小的,灰不溜湫,仿佛一个在泥泞地里踢过的球,父亲就"赐名"小黑。
小黑总是欢蹦乱跳地伴在父亲左右。它爱藏父亲的鞋,喜欢跳起抓父亲吐出的烟圈,偶尔还会干些“出格”的事。一次偷喝了桌上半碗老酒,结果醉得东歪西倒,不省"狗"事。父亲哈哈地笑,说小黑就像他小时候。
到了青春期,小黑经常溜出玩耍,找母狗调情,但每次天黑之前准会回来。---可这一次,已离家十多天没有踪影。
每次给父亲打电话问安,他总要问到小黑。父亲问他为啥这般关心小黑,他一下愣在那里,答不出话。但下次通话,照样又问。
母亲去世早,是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而长大的他,却像一只离巢的鸟儿,愈飞愈远,将父亲与家乡都远远地抛在身后。
两间老屋,一个小院,父亲一人守着。
他问父亲:"想我不?"
"你不在,更自由呢,天天重阳节。"父亲语气安详,谈吐风趣地。
一日与同事聊树,他深有感触。就对父亲说:“我就像树上的叶子,离根愈来愈远。”父亲笑道:"树长得再高,叶子离根再远,最后也会落在根上嘛!"
依然语气安详。可是我老了,你在哪里呢?这话他终究没有问,但父子之间是说过死亡的。
老话说"多年父子成兄弟",他与父亲,就有那么点儿意思。屋后有一棵梧桐树,是他少年时种下的,如今高大壮实。在他们那儿,梧桐是做棺木的上等材料。他问父亲:"给你做棺木够不够?"父亲仰着头目测少许,说:"够了,再长几年,你的也有了。"
父子俩哈哈大笑......
忙碌一天,晚上他又拨打父亲的“老人机”,提示已关机。他想,平日嘱咐他早点睡,还真听了。
第二天再打,依然关机。
第三天中午终于打通了。
"二叔刚做完手术,睡着了。"是堂弟的声音。
他一惊。
"父亲得了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他急切地问。
"犯了阑尾炎,二叔怕耽误你工作,不让我告诉你。"堂弟说。
"我这就订机票去。"他匆匆挂上电话,但尚未走出办公室大门,手机就响了。
"我没事,你别来了。"是父亲!声音低沉沙哑,充满疲惫。"这里有你堂弟照顾,你就安心工作,医生说了,我明天就能下地。"
他泪眼模糊了。
父亲出院第二天,堂弟打来电话,说小黑跑回来了---拖着半条扯断的链子。它被人套上脖圈,身上脏兮兮的,痩了许多。堂弟还说,二叔见了可高兴,一声声唤着,小黑蹲在床前,不停地摇尾巴,呜呜地叫。
那时,小黑离家三个月了。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问候小黑,那是他把它当成自己,伴在父亲身边,蹲在他的膝下,遣走他淡淡的寂寥。
第二天,他踏上了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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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徐林申,浙江温州人,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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