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长城编辑部精品推荐171209第5565号】
静待光阴
于时光的来处和归处,听一首老歌,弹一曲新调
——题记
一 春归忆旧
光阴似葱白纤细的手指,细风穿过指缝之间,些许凉意。
往年的三月,是不是也像今年一样,总是阴,总是冷,总是湿,总是一副怨妇的样子?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比预期中的还要糟糕。
楼下的山茶花,才不理会这些呢,仿佛一夜之间,十朵八朵,齐齐露脸,红得似火,浓似绸缎,开得浓艳,绽放笑颜,拚了命似的只管招摇,就连一地落红,几日春雨浸润,不觉怜惜,反添娇媚。
花未催人老,老的是人心,光阴薄凉,静待无期。
曾听人说,故乡就是归宿。
我却总疑惑,忆起这些年,故乡的概念日益淡簿。许是时间久远,漂淡了出生地成长的足迹,尚有记忆的成长岁月,未曾在故乡。
头脑中闪出的画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长的铁轨,火车一路呼啸,开向厂区,还有高高的水塔以及学校围墙边一串串的白色槐花。 离开以后,辗转求学,所到之地,没有超过三年的。
之前和同学聊到故乡的话题,同学坚持说出生地便是故乡,我仍是迟疑。
好吧,就算我认同,仔细再算算,现在生活的城市,竟然是我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又该如何定位?
所谓归宿,人或地,皆难定,不过是宿命一场吧。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来了,又去……
我站在马路边,目光直视前方,看到对面的店铺灯光透亮,而吸引我目不转睛的,不是那个大大的“湘”字,是右边红色方框内“常德米粉”这四个字。
几乎是出自本能,没有丝毫犹豫,走过马路,我推门进去。
新开的小店,干净整洁,店内两三人,略为空荡。
入口的米粉,清淡得很,无滋无味,多么美好的食物,少了始发地的水土滋润,便不复原味。
习惯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春天初生的树叶、隐隐约约的鸟鸣、暗沉沉的天空。
透过树缝的间隙,看到远处的马路,来来往往的车。
不是蓦然惊醒,其实早已觉知,离开一座城,就是离开了原有的一切生活。居住在这座城,就必须接受这个城市的全部。
这座城,锁着人,只怕是一生了。
二 夏荷流烟
初夏时分,光照比较柔和,时有风来。
每次到这里,都会看荷,四季不同。
凡写荷,只道美,夏荷更美,张扬又热烈。清晨的池塘,花开大半,粉荷尖尖,绿叶连连——这五分钟十分钟的闲时,一栏之隔,不必遥遥相望,与荷近之,甚喜。
她大约是老远就跟我打招呼了,我一向走路只顾往前冲,不大留意左右,直到走近馆前,方才见她扬着笑脸,一直对着我笑。
我提醒她,上课时间快到了。
她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小半截的烟头。
她点点头,用食指尖弹了弹抽剩的烟头,她的手指,苍白而干净,灵巧又生动。
我说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她了,她说她有公事处理,改上了另外的课时。
上课的时候,她在我旁边,四肢修长,50多岁了,岁月在她身上没有刻痕。
我们并不相熟,很少说话,只在这个点这个课室见到。
但又觉得并不陌生,好象彼此认识很久了。
她看到我会打个招呼,我笑一笑,以示回礼。
她从未问我姓甚名谁在哪工作住哪里,正好,我也没有兴趣刻意探究他人——人和事,自有分晓,皆有定数。
课后一齐约了看电影《七月与安生》。
七月循规蹈矩,在阳光下成长。安生叛逆不羁,犹如旷野乱草。
从十三岁开始相识,她们互为对方的影子,两人从对方身上,映射出彼此从不显露的另一面。
安生的骨子里流动着一股不能停歇的血,她的生活没有根,充满疲惫。她说,能够活到二十七岁就可以了。
七月家世良好,一路顺坦,优秀出色,她想要自己读好的学校,有优异的成绩,将来要有更好的工作。
因缘巧合,十八岁那年,因为一名男子,她们的人生,就始互换。 结局却是,没有活过二十七岁的人不是安生,而是七月。
安生独自抚养七月的女儿。
回家后陆续开始清洗冬衣,整理柜子。
我是不能忍受把丝巾、裙子等放进洗衣机的,它们柔而薄,非得手洗不可。
洗好丝巾,轻轻地夹好,挂在通风处便可。 一排水珠沿着丝巾末端的流苏边缘滴落。
类似的一些小细节的坚持,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它们带给心灵的慰藉,偏又是生活必需品无法满足的。
这样的坚持,要忍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还有一股来自内心无法抗拒的磁力、以及如磐石般的韧性执着。
农历十五,十六,月亮真圆。
夜里打开窗,让她进来,很多话说,可以和她讲……
三 秋雨禅意
南方的秋意不易让人察觉,仅是褪去了酷暑的热度,秋阳依然骄燥。
年轮又转了一圈,披着时光外套的魔法师,邪魅地笑着,挥一挥手中的魔法棒,是有不一样的惊喜吗?
原来却是:袋子里都是空的,明天还是一样的……
天冷了,觉来骨头都是凉的。
断断续续的雨滴,没有阳光,灰扑扑……
天气有点怪,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仿佛打着结的雾气。
城市很大,大到凡是陌生的地方,我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让我去不认识的地方,除了茫然,就只有紧张了——但在这几条熟悉的街道,我总可以找到几处固定的地方,坐下来,吃个简单的早餐。
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诗、阅过的文、或者是曾听过的歌,当初是如何地莫名悸动,以为那是真的。
多年以后知道它们只是心里的一个幻觉,并且清晰地明了它们隔着真实的红尘烟火十万八千里。然而却奇怪,在非常理智的生活之中,尽管我做了种种努力,还是无法抹杀所有的情怀,即便沉默令我越来越淡然,但没有因此而褪减最初的色彩。
我能做的,只是把它们收藏的滴水不漏。
记错时间,太早了,戴上耳麦,我与世界隔开,听音乐,等佛友,一同请愿。
她是皈依了的,诞辰时日说来都清晰。我有七情六欲,自认不得皈依。
很早前就近上班,倒是去过,后来没在那边工作了,自然也没刻意再专程前往。
时光弹指一挥间,因了随缘,便去转转。
旧有建筑样貌依稀尚在,古树苍劲,盘根错节,葱茏青翠。内院正在扩建,人流涌涌,印象中那时颇清静,不如现今拥挤。
唱诵经文的信徒,盘坐大厅内,佛祖金碧辉煌,竟是不能仰视之感。
坐在树下吃素,满头白发的阿姨,点头微笑,互祝安康。
走过门口的小书店,淘了三本小册子。
回首叩拜,只为尘缘一场……
四 冬暧温情
满池残荷,灰沉沉耷拉在水面。
晨起的工人,站在池塘边的小船上,打捞杂物。
牌坊外边一男子,衣装齐整,手持一柱香,面对祠堂,念念有词地大声哼唱,旁若无人,机械重复。
一阵大风袭来,头发乱了,几缕轻烟,随风入眼,瞬时眼热。
秋天何时离开,竟是不觉,日子当真无痕?
我和冬天没有约会,他却这样不期而至。
穿过牌坊,走上台阶,横过马路,暧阳从树隙间酒落下来,恰似一双手,轻抚发梢,怦然心动。
牌坊侧边,一溜数过去,竟有七八根鱼竿,以间隔5米的距离、倾斜45度角的方向立于栏杆边沿。
就凭这样一条小河涌,能有鱼钓?何况,水邋里邋遢的,钓的鱼能吃么?
我问钓鱼的阿叔:“钓到鱼不?” “能、能!”,见我不信,他指指脚边的小桶,我看了看,确实有几条又瘦又小的鱼,游动着。
“钓了放回去,不吃的”,阿叔拉着线,自顾自忙乎。 我不再搭话,转个弯,走进大院。 原来,钓者,意在“钓”,不在“鱼”——道理浅显,实践方知。
暴雨倾盆,夜晚踩着水花。
来往的车灯扫过来,渗透橙黄的路灯,泛出清冷的光晕,潮湿而迷离。
人流仍是拥挤,却是陌生。
下过雨的白日,变得安静。
有些浅浅的感知,触摸不到,慢慢地在心底氲氲,形成一股异样的暧流,不觉然苏醒,若有若无,亦真似幻。
没有沉睡,千真万确,我醒着。
打开书柜,杂七杂八,满潢都是,往年购书频繁,今年购书的数量已减少,阅读的频率慢下来,主要是另一些事情用了大部分时间。
休息是最佳阅读日,基本看杂文随笔。
小说不看了,容易走进去,集中时整个人几乎半虚脱,完了还要耗精力缓过来——乍暖还寒的冬日午后,阳光从玻璃窗外直射入阳台,再煲一壶水,冲茶。
看《阿城文集之二.遍地风流》,内容无甚风流,是有青春气盛元气足多轻狂的题意,当时作者在乡下无事可写,记录的一些短篇小事。
其中有一篇《故宫散韵》,物、人、态构成一副活生生凡俗烟火图。
不评价、不感想,只观察和呈现,由外到内,体会便可。
记起一篇类似的生活随笔,大意是,与人交往,能够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心里没有抗拒,又是满满的欢喜,那么大致可以确定,是可以做朋友的。
十分认同,想想,一顿饭下来,坐如针毡,度日如年,中间还不时找找机会上洗手间透透气,这样的状态,不要说简单的交流,就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食不下咽,还是早散早了吧!
按理说,吃辣便不喜甜。偏偏就没着这条道,我能吃辣,同时也喜欢甜甜的食物。
吃辣是由来已久的生活习惯,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甜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有个说法是,喜欢吃什么,就是缺什么,若是这说法可信,那么……
汗颜——我看,自己是有必要控制一下对甜食的欲望了,不然,缺失不平衡!
是啊,在一起吃很多很多餐饭,温暧而喜悦,久了,就像山涧缓缓淌过的溪水,细水长流,一路欢欣。
忍不住祈求:时光,请您慢点儿,再慢点儿,再慢点儿,这一席芬芳,一箸一筷,比落笔的诗、下笔的文,来得实在而愉悦,既便没有言语,情谊也自然入心了。
太阳露了个脸,晃了晃,风仍是大,冷。
光阴的故事,慢慢地泛黄。
直到,在空白的记忆里,闪过些许微光,倏忽,又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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