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记忆中的童年】
《麦黄漫垄亩，仲夏农夫忙》（散文）
作 者：赵增祥
麦黄漫垄亩，仲夏农夫忙。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刘禹锡 《观刈麦》
过了小满，麦子灌浆；到了芒种，麦子成熟。
时节进入五月，从南向北，我国的麦子就陆续成熟收割了。地处长江流域的汉中谷地，是中国冬麦的主产地之一，降水丰沛，气候温暖，芒种时节麦就熟透，抢收任务紧迫。陇南地区靠近汉中，相较于其麦子晚熟半月前后，所以自古就有在汉中赶麦场的活机。麦客们嗅着麦香，从北聚到南，赶着麦熟，从南割回北，风餐露宿、雨淋日晒，攒劲的麦客可坚持2个多月的麦场。
地处黄土高原与陇南山区过渡地带的西礼北乡，麦熟一般都在农历六月中旬了。那时候学校也刚放暑假，儿时的我们正好赶上收麦。起早匆匆吃个早饭，带上一壶开水、几个蒸馍、油饼就下地了。我爸妈管我们兄妹紧，他俩割麦，我们三就捡拾熟掉的麦穗，一来怕我们单独在一起打架，二来防止我们偷看电视，三是一粒一粟自当爱惜。麦茬尖利，我们个小，蹲着拾，戳的勾蛋子疼，猫着腰拣，又腰困，而且经常把腿戳破，我们兄妹三抱怨很大。
家中地少，两天不到，一季的麦子就被勤快的父母割完了，剩下最吃力的就是拉车。我家地少，不养牲口，农忙时节，各家骡忙。母亲是个急性子，也怕欠人情，从不轻易借别家的骡子拉车麦子。于是就连哄带骗、各种鼓励，我们全家就你一捆我一背的将一季的麦子背回来了。母亲走在最前头，我们兄妹三紧跟其后，父亲给自己捆了个山，沉重但稳健的断后。一家人就像搬家的蚂蚁一样，背着熟透的麦子，顶着六月的骄阳，流着汗行径，虽是艰辛但全村人谁见谁称赞。那股劲，现在想想真是幸福。
麦子上场就要尽快碾收。几家子联合在一起，一家一天就能完成。母亲早起将麦场彻底地清扫一遍，帮忙的人就来了，先不吃喝就开始摊场。矫健的五叔跳上码堆的如宝塔一般的麦垛，将一捆捆麦子扔到场里，打着哈欠满脸睡意的亲戚邻居们将捆好的麦捆拆开，一拣拣紧挨着斜立摊成一个圆形。摊好场，母亲招呼亲邻喝茶吃馍，父亲给拖拉机车头套上碌碡就碾场了。碾场，不是简单的开车转圈，那可是个耗体力的技术活，摊好的麦子都要碾到，按麦摊的薄厚掌握轻重、据麦熟的程度和麦秸干湿计算每次翻场的间隔。经过反复的碾场、翻场数次，就可以起场了。在靠场边处找一块空地，搭草把式将麦秸抖化、挑匀、搭起，技术含量很高。二叔干活慢，但是心细，是我们家族的搭草把式，搭出的麦秸堆大方、稳定、瓷实、漂亮，广受好评。挑完草，起完场就要扬场了，将麦粒扫成一堆，逆着风，用木掀把扎下来的麦粒迎风抛洒到空中，麦糠与麦子就自然分开了，有些包皮的麦穗势重落到麦堆里，就要用扫帚虑到一边。麦子多的，一天扬完场就日落了，大人们抖掉全身的杂物坐在麦堆边高兴地估计产量、抽烟，倒掉鞋子里麦子，倒掉一季的幸苦。
那时候父亲的拖拉机是村里少有的几个之一，碾完自家的，就要给别人家碾。如果天气不搅，陆陆续续，本村邻庄的要辛苦半月有余；母亲则要还亲邻帮忙的人情，还要帮外爷家收割麦子，通常也要外忙很长时间；等几家共用的场都碾完了，就要晒麦子，父母不在，我们兄妹三就担起这个重任了。我们除了背麦累几天外，儿时的六月是充满欢乐的：麦秸垛成了蹦蹦床、被掏挖出草洞用来躲猫猫、成了崇山峻岭来回穿梭，光滑的麦场，孩子们光着脚嬉闹，无所顾忌、 肆无忌惮……儿时的打麦场，大人的繁忙场，孩子的欢乐场。
扛完粮袋，收拾好农具，就到晚饭了。不论收成好坏，都要坐席招待亲邻，以谢辛劳，以庆丰收，也是一次自我犒劳，更可以说是亲戚邻居团结协作之后的聚会。席间男人们饮酒划拳、吹侃着各家的收成好坏、讨论谁家的产量高低；妇女们拉着家常、诉说一天的劳碌；孩子们吵吵闹闹、到处乱窜，很是一幅别样的农家画卷。自从高三开始，这样的情景我就很少再见了，割麦、收麦、碾场、晒麦就更少参与了，这两年，家里一季的麦子，父亲一个人就收了。当然，如今小型机械也已经代替了人力，收割机、打麦机、扬场机多了，方便了、省力了，种地的少了，农忙时热闹的气氛不见了，人跟人也就疏远了、淡了……
下午打电话问妹妹老家的麦子出穗了没，她说估计再有一个月就熟了，问我回来割麦吗？我笑着告诉他，我们是没有暑假的。好几年不参与农忙了，收麦的记忆愈来愈淡，多年以前当时全不在意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竟是如此的美好与温馨。海子写过一首《麦子熟了》的诗，而今再读，感触良多，原文如下：
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
熟了
在水面上
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
回家来
坐着羊皮筏子
回家来了
有人背着粮食
夜里推门进来
油灯下
认清是三叔
老哥俩
一宵无言
只有水烟锅
咕噜咕噜
谁的心思也是
半尺厚的黄土
熟了麦子呀！
作者简介：二零一七年夏初写于金城兰州，赵增祥，兰州市榆中县龙泉乡人民政府工作，电话18368918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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