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洗脚
高田拖着疲惫的身子斜靠在沙发上。
十岁的女儿悄悄对高田说:“爸,还记得我小时候,您给我洗脚吗?”
高田看了看女儿,微笑着说:“记得,记得。你个小坏蛋,那时候总是故意摆动小脚丫,把洗脚水溅我一脸。”
女儿笑道:“还说呢,哼,故意挠痒痒,您才是坏爸爸。”女儿接着话锋一转,有些羞涩地说:“爸,您好多年都没有给我洗脚了。”
高田一愣,不屑地说:“去去去,都这么大了,还要我洗脚?”
女儿撅起小嘴,有些委屈地说:“您常年在外,年前回家,刚过完年,就匆匆地走了。我一直盼着您回来,能给我再洗一次脚呢。”
高田忽然感到很内疚,他认真地对女儿说:“跟你开玩笑呢,洗脚,那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去接水。”说着就站起身来。
女儿立马转忧为喜,边站起来,边拍手嚷道:“老爸要给我洗脚了。不许耍赖。”
女儿抢先取盆,接水,调试水温。高田换好拖鞋,拿来一个小圆凳,坐在洗脚盆旁,静静地看着女儿忙碌而又娴熟的动作。当一切准备妥当后,女儿蹲下身来说:“您得挪挪。”边说边轻轻抱起高田的双脚,“噗通”一声,放入盆里,高田一脸惊愕地连声嚷道:“哎——哎——怎么回事?”
他与她是父母之命,闪电结婚。
结婚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不可开交时,都说:“与其天天在一起吵,不如离了婚各过各的!”
一个小生命的诞生,让生活更多了琐碎与烦恼,也让他们的吵闹更成了家常便饭。吵得最激烈的时候,都曾经摔过门,想一走了之。但看看孩子,心就软了,又咬牙坚持下来。
孩子终于工作了,他俩闲下来,有了更多的争吵时间。吵得最凶的时候,想要一刀两断,各自解脱。但看到孩子的孩子,又忍气吞声,继续凑合。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春节回老家,发现表弟小白变得瘦筋寡骨,还胡子拉碴,一脸晦气,我问:“小白,你身体还好吧?”
小白勉强笑了笑:“身体还好。就是小美她那个了,我真受不了!”
我说:“小美咋啦?去年你们结婚时,我看她很温柔可爱呀!”
小白连连摇头说:“她一点都不温柔,完全是个泼妇,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我诧异:“此话怎讲?”
小白竹筒倒豆子一般:“我每天做饭给她吃,她不是嫌咸就是嫌淡;我出去打麻将,输赢都要遭她的骂;我侍弄孩子她嫌笨手笨脚我不管孩子她说我当甩手掌柜;我去田里干活回来,她也脸不是脸嘴不是嘴……”
我问:“你这一整年都在家里种田?收入了多少?”
小白愁眉苦脸:“不种田还能咋地?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没有手艺,出去能干啥?十几亩地,我也纯收入了一两万,够家里开支了。可她总是拿人家发大财的跟我比,这不是嫌贫爱富吗?我现在都快崩溃了,只想逃出去!”
他当即同意,回家跟小美一说,也同意。去厂里上班才三个月,就因勤劳肯干拿到了月薪五千。八个月后,竟然当上了组长,月薪又涨了一千。年底,他是揣着五万多元回家的。
春节,我又遇到他。他眉飞色舞告诉我:“这次回来,小美对我可温柔啦!端到手里吃端到手里喝,说的话都是蜜里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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