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我又失眠了,屋里屋外的动物都安静的入睡了,我又朦胧地看见那张黑绿色瘦得皮包骨的脸,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是一张温暖的脸,是微笑中闪着泪的脸。
时光退缩到三十年前的一个下午,正在上小学的我,得到学校的通知,下午不用上课,要去电影院去看由六龄童主演的《三打无底洞》(在后来西游记里改为四探无底洞)。我和同学们一样的开心,不用上课已经是好事,还有电影看自然是千年难遇了,因为那个年代,小孩看一次电影,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我们排着队,由老师领着各班的学生来到《白乐电影院》。在看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头疼,因为是童年电影的诱惑实在是太厉害了,怎么也不想请假回去,怎么熬到演完,怎样回到家,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回家后,母亲和哥哥在地里干活还没回家,我无法进屋,只能在院子里等,可是那时危险正在一步步地靠近我,胃里难受大于头疼,随后就是吐,痛苦的我无法蹲着,就只能趴在地上,不一会儿感觉很舒服了,实际上是已经昏迷了。
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母亲的背上趴着,耳边含含糊糊地听见有人问我的母亲,说三儿怎么了,母亲说他肚子难受吐的昏迷了。本村的医生诊断不出什么病,不敢医治,那时感觉得母亲的背像一座大山,我只是那山上的一棵小草。一瞬间的轻醒,是母亲不知道的事情。随之而来的是我的脑袋顶着母亲的背,再次陷入重度昏迷。
第二天上午我醒了,是在离我家有着几公里的一家诊所里。我在母亲的怀里趟着,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那张黑绿色带着微笑的脸,似乎有温热水珠滴在我的脸上,滴在我嘴唇的水珠滑进嘴里带着咸味……
母亲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医生过来说,醒啦!昨天晚上可把你母亲吓死了。不过我和你说,你母亲救了你这一次,却救不了你下一次,因为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你是长不大的。我看见母亲好像什么没听见,只是望着我,她嘴里仿佛在用力地咬着什么。
是的,医生说得没错,从此吃药打针,就像穿衣吃饭,那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家,哪有钱来付医药费呢?母亲东借西凑,无论在外面多难,受了什么委屈,甚至掉着泪捡起人家不愿借而又不得不借,扔在地上的一毛钱,易来她儿子的救命汤,但回到家仍是那张微笑的脸。
也许是那个医生失算,也许是母亲毅力感动了上苍,她愣是从阎王手里夺回来我这条命。三年的灾难,是多么的慢长,不知道母亲是在多少个日夜无眠的煎熬中度过的。而我过了十二岁,就像炼成了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
岁月如风,不知不觉中,度过了花季和雨季,走过了而立,进入不惑而奔向知天命。现已是人夫人父的我,总是在我生活中遇到艰难险阻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那张微笑的脸……
而现在的我,多想枕在她的腿上,温馨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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