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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母亲

作者:我曾有梦   创建时间:2020-03-30 20:56   阅读量:20879   推荐数:0   总鲜花数:5赠送列表   字数:8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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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母亲

作者:我曾有梦


母亲离别已近十七年,每每想起,都心痛难止,总想写点文字寄托哀思,然而总在为生活奔碌,难以静思。今年疫情肆虐,闭门家里,才静下心来下笔。


母亲生于一九四六年,出生的村子离我父亲村三公里多点,都是皖西北离城偏远的农村。母亲年幼丧母,我姥爷又是区(现在改镇)里主要干部之一。在家太小,母亲的外婆以及母亲二舅(我叫二舅老爷的)心疼小外甥女,就接去抚养,直到母亲长大一些,我姥爷又娶了家室,才又把我母亲送回来。一直以来,子女与继父或继母之间很少有相处融洽的,她娘俩也没能例外,再加上继姥姥脾气不好(打她亲生的都是又多又厉害),所以娘俩常常闹气。我姥爷又经常不在家(如果在家还能从中调节调节),所以有时候闹得非常厉害,甚至惊动四邻与亲戚的干涉。我姥爷也是左右为难,只好在我母亲十八岁那年,匆匆把她嫁了。据我母亲说,我姥爷为这么早嫁她还在街上哭过。那是他在集上为母亲出嫁准备点彩礼的时候,正巧碰到老战友,老战友问知我老爷买东西是准备嫁女儿,仅一句:你咋这么早急着嫁女儿,还怕嫁不出去咋滴!我姥爷因为心里也有委屈,忍不住就哭了......


父亲娶母亲那年是二十二岁,就在四年多前,他还是个初中生。那时候农村人上学大多都晚,父亲十岁才上学,上到初中政府还补助几元钱的生活费,到了五九年国家开始困难,政府也不发补助了;农民更困难,吃饱饭都成问题,父亲只好辍学,虽然成绩好,也喜欢上学,上不起也是没办法。到了六零年更加困难,开始出现饿死人现象。我爷爷也是那年去世,留下缠着小脚的奶奶和五个孩子,奶奶只能指望身为老大的我父亲。那时候若不是这样的家庭原因,我父亲还是有几次机会的,因为那年代下面的读书人很缺。父亲辍学不久,就被大队找去,在大食堂当会计,后来食堂解散,就在村里当会计,一干就是二十多年,虽然中间也被整下来几次,间隔时间都不长,就又让他干了。因为是个村干部的原因,我姥爷在开会下乡等活动中知道了他,见他有点文化,人又老实,就托媒人说好这门亲事,放心把女儿嫁了。


其实母亲嫁给父亲,日子并不好过,父亲既不能像其他村民一样都在家顾家,还会卷入一些是非,带些气恼回家。那时代政治上好搞斗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小小村里也是拉帮结派,相互整斗,虽然我父亲是有名的老实人,不会斗人,但是避免不了别人会整他。有时为了避免是非,也为了家人糊口,一到农闲,他就拉着板车出去卖酱油卖醋,也去淮北拉过煤。后来改革开放,他出去的更多,走得更远,有一次父亲差点在路上病死。那时候本来条件就差,更何况在外地拉车赶路的人。幸亏一路亲戚照顾,才化险为夷、平安回来。那年代的百姓太苦,饭都吃不饱,身都穿不暖,我记事的时候都八十年代初期了,农村好多人家还是以红薯以及薯片打的面为主食,白面馒头平常日子都没得吃,更别提肉荤之类,那只能在农忙或者过节时候弄点吃。人病了,一般都是用土方法解决,最多找个乡下郎中看看,不到万不得已医院是不会去的。那时代出生的小孩死亡不稀奇,有的死了就扔到乱死岗子,新时代出生的人也许觉得不可思议。


父亲出外的时候,母亲在家也很苦,什么都要干,什么都要操。体力的劳累还好承受与恢复,心理和精神上的伤痛却不好忘记。从我记事起,就经常听到母亲讲她的经历,有时讲着讲着就流泪,也常常惹我父亲说她:“你的经要经常念叨,可别忘了,你要是作家,可以写部书了。”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母亲更是如此。因为丧母,挨继母打骂就更伤心,为此早早嫁了,又没遇到个好婆婆。我奶奶总好强势,又好挑拨,搬弄是非。据说母亲嫁来之前,父亲有过一房人,那女的喜欢我父亲,没有婚娶就来了,就是因为受不了我奶奶的脾气,没多久就走人了。我母亲嫁过来也没少受我奶奶的气,我奶奶经常和我母亲吵架、骂她。有时挑拨我父亲,还好父亲不信她那一套。她若撒不了气,有时满村吆喝叫骂,我母亲怕影响不好,都是求左邻右舍去劝她。我小叔也是受他影响,经常和我家斗架,尤其父亲出门在外的时候,还打我母亲,打我们。等父亲回来,我们跟父亲说了也是白说,父亲都是不吭声。父亲太老实啦!一辈子也没和人家打过架。奶奶的这种性格最终也害了她自己,后来被我小叔夫妇闹的受不了而自缢。


生活就是这么的无情,不会因为你的不幸而去眷顾你,母亲只能背着命运十字架和父亲负重而行。母亲总共生了七个孩子,头俩男娃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这在母亲的心里也是个痛楚的疤痕。后面还好养成了大姐、大哥、二姐、我、小妹我们五个,这也算是她不幸一生的安慰了。据母亲说,她生孩子都没过过月子,最早的几天就干活啦!别看我母亲中等身材,身体瘦弱,可是干起活来一点不落人后。农忙时候母亲要干地里活,还要做饭做家务,喂牛,喂猪鸡鸭等,那时候极少有做家务的男人;农闲时候除了做饭做家务要纺花织布,做鞋做衣服,那时候全靠自己手工做,我记事的时候,家里母亲做的布鞋还能挂成长长的一串,我穿的粗布衣服也都是母亲做的。尤其孩子很小时候,冬天洗尿布、洗衣服等。那时候气候还未变暖,天比较冷,河里结冰都很厚,都是用农具砸开冰层才能洗,沾水的手臂被风一吹,冰冷刺骨,这也许是母亲后来的病因之一。


不管多么累、多么苦、多么穷,父母还是坚持让我们都上学。父母曾说:只要孩子愿意上,再难再苦哪怕要饭也要供应孩子上学。这与农村的好多父母不同,当时有些父母认为孩子识点字就行了,对于女娃上不上学更没关系了。孩子不上学,既能帮家里干活又能省些钱,当时不少农民是这样的心态。而我父母对我们却不这样想,从来不打孩子的父亲,为了上学的事,还打过我大姐一巴掌,因为我大姐上到三年级就不愿意上了,而父母想要她上,她就是不上。据大姐后来说是心疼父母,老想着家里的小弟弟妹妹没人看着,才不愿意上的。我大姐确实也是很能干很细心很体贴父母很会操心的人。只可叹父母的良苦用心,我们竟然没有一个光耀门楣为父母争光的。我大哥高中没考上大学参了军,二姐初中毕业,小妹小学毕业也不上了,我九四年考个中专,又赶在末班车,几经挫折、四下奔碌,心里常常觉得愧对父母当年为我们吃的那么多苦。


眼看快熬到头了,社会大环境也变了,日子一天天改善,可是母亲却有病了。母亲的病就是浑身疼,先从脚开始疼起的,另外就是好胸口闷、胀、疼。那时候不是病倒了,谁也舍不得去医院,都是用土方法偏方之类来对付,再不成就找个乡下郎中看看。我母亲的病十里八乡有名郎中也都看了,都说是气血病,因气所得云云,交待不能气、别干活等等。药也经常吃,病也没有好,后来也看过阴阳三,就是装神弄鬼的那种,病也都没有看好,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再后来疼的都睡不好觉,活也不能干了,饭也不能做了。没办法了,只好跟我小姨(我母亲大舅的女儿)说了一下情况。我小姨中专毕业,在市里边的一家医院上班,毕竟她在医院上班,家里认为跟她说说也许会有办法。我小姨就动员我母亲去她医院做个检查,母亲不太愿意去医院,那时候乡下人都怕去医院检查。最后在各方面的劝说下,母亲就去检查了,结果是类风湿。那时候家里也不知道类风湿是什么病,我小姨就告诉说:“这个病治不好,和风湿病差不多,比风湿厉害,住在医院也是没多大用,因为它不像其他病,住住院、动动手术就可以的”。母亲就没有住院,只好回到家里继续吃药打针或者吊水。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病是那么的折磨人。最后把母亲折磨成残疾,又夺去了生命。


母亲的病在我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显现, 去医院检查时候已是类风湿病的中后期了,从医院回家没多久就活动受限,独立行走已不能,父亲就给她买双大柺棍。母亲的病一年加重一年,家里也就一年比一年困难,尤其在我九四年考上中专,第一年开学学费要好几千,家里本来就没钱,这下更发愁了,该卖的都卖了,凑来凑去还是差些。父亲从来怕求人,尤其是借钱,以前求人的事都是母亲出面。这时候母亲拄着大拐走路都困难,又要天天吃药打针吊水都需要钱,父亲更是作难,愁眉不展,对我上学也有点泄气,母亲反而一再的劝。直到有一天情况才算改善,那天我和父亲下地干活回来,母亲笑呵呵地说:“刚的学费我给他凑够了,都别愁了”。父亲诧异地问:“你咋凑的?”。母亲得意的笑着说“我看指望你借钱是不行,我在村里跑了几家借的”。随后又介绍都是在谁谁家借的以及具体情况。最后笑着说:“栽一跤也值了”。我和父亲异口同声的问:“什么栽一跤也值了啊?”经母亲解释了我们才明白,原来因为路面不好,母亲跌坐到地上,她自己又不容易起来,还是村里人抚她才起来的。唉!这就是母亲、母爱,看上去虽不刚强,但是很坚韧,为了孩子,为了生活,很有耐心很能承受。


到省城上中专的第一年,心中很是想家,因为以前在镇上上学天天都能在家,这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在家里时候我是父母唯一的子女,因为大姐二姐都已出嫁,大哥也在远在千公里以外的部队,小妹也跟着大姐在七八十公里的市里,大姐家都上班,小孩没人带,母亲就让小妹去帮她。其实我们家里也很难,母亲什么都不能做了,还有十来亩地,全靠父亲,另外还有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小外甥是二姐家的二男娃,从很小就抱到我家,还好二姐家就在集镇上,距离我家也就一公里多点,只要不逢集,常常在我家帮着,不然家里更难,后来去了上海,就把上了一年级的小外甥也带走了。小外甥女是大姐家的三丫头,为了想要男孩,结果生了三个丫头。她和姐夫都要上班,只能她自己家带个老大,还待我小妹帮着带,她婆婆家帮带二丫头,我们家帮她带三丫头,到上学时候才接回去的,那时真是都挺难的。计划生育又严,别说上班带不了,就是能带,也不敢放家里。大姐距离远,只有假期才能来看看,每次临走,她也哭,小外甥女也哭,唉!看着也挺让人伤心。这两小家伙挺招母亲喜爱的,虽然母亲病着,但是母亲还是要求把小孩放我家,我小妹也是我母亲叫去我大姐家的。母亲一生都在为孩子着想,最后都病残疾了,还在为我们着想,为我们要孩子的事着想。


母亲久病,父亲成医,医护、打针、吊水,都是父亲来做。由于长期用药,母亲的脸也变大,不知道的会以为胖了,其实是药物造成的。母亲的腿、胳膊都是瘦的,臀部也因为长期打针开始出现问题。那是在暑假的一天早晨,我也在家,母亲去小便,可能因为下蹲绷紧了皮肤的原因,臀部有处破了,流血很多。我和父亲都很紧张,父亲处理一下,让我看着,就骑自行车去请我二姥爷家的大儿子,因为他在我们那里看疮小有名气。开始我父亲也不懂,以为是疮。不大会我这个舅舅和我父亲一起来了,我赶紧起来和他打个招呼。他处理处理,又查看查看,给我父亲解释说:“俺姐这不是疮,可能是长期打针太多,吸收不了造成的,我给处理一下,你还是把她送医院看看才好”。我也用手摸了摸母亲的臀部,确实好多硬块,还有青紫色的像又要破似的,真是吓人。父亲就跟我大姐联系了,我大姐又跟我小姨讲,然后她们找车回来把我母亲接过去住在了我小姨在的那家医院。住了段时间的院,回来后屁股上就不能打针了,都是打胳膊上了。


在我上中专的第二年,母亲开始生活不能自理,除了躺床上,就是坐轮椅上。父亲下地干活,偶尔也会把她推到地头放着,大多数还都是把她推放在我家大门口放着。我们村分东头西头,我家位于西头中间偏西靠南,这一处就六户人家,其他的都在我们后边老村址里。为此大队规划村子,要拆了我们几户,让我们还迁入老村子里,经过几番争执,才保留了我们这几户。我家大门朝东,大门前十多米横卧一条乡道,连接数村直通集镇,乡道东边就是大片田地。我父亲大多都是把坐在轮椅上的我母亲推放在大门口,让小外甥小外甥女陪着,他去下地或者办别的事。俩孩子也懂事,都不跑远,最多就是和邻居孩子玩玩,只要我母亲一喊,就跑回来听他姥姥使唤,比如到地里喊他姥爷回来等小事情,幸好田地离家都不远。门口前的路上来人也经常不断,由村里人也有熟悉的外村人,过来过去都会热情的和我母亲打招呼,有空闲还会坐在门口聊聊天,给我母亲帮点忙也是常有的。真感谢这些村人,虽然人人都觉得很平常的日常事,却温暖了我们的心,母亲的心情也会好些。


自从母亲生活不能自理,父亲更加辛苦。只有假期我才能替父亲分担分担。因为我干农活不如父亲,所以我在家里的时候,大多都是干家务、做饭、服侍母亲,再有剩余时间就去地里帮着父亲干点农活。服侍母亲,我也只是给她洗洗脸、洗洗手、刷刷牙、梳梳头、洗洗脚、喂喂饭之类的;或者给她揉揉肩、捏捏胳膊、锤锤腿之类的。晚上大多都是父亲把她抱上床给她脱衣服服侍她睡下,早上也多是父亲给她穿衣服把她抱坐轮椅上。尤其是母亲大小便,更是不让我伺候,父亲出去之前就先伺候她大小便,如果父亲不在家,她要大小便,就叫我到地里去喊父亲回来,父亲也都是掌握着时间,不在外面呆的太久。有一次父亲有事情急急忙忙出去在外面耽搁了,躺在床上的母亲要方便,没有办法只好叫我。我就学着父亲,右手拿着专为病人用的便盆,左手从上往下环绕抱住母亲大腿,慢慢上提,因为害怕弄疼她,就很均匀用力,尽量轻柔,使她屁股略略抬起一些,右手就把便盆送进去,等方便好了,再把便盆按上述方法取出来,给母亲擦擦好,再去倒掉,再冲洗便盆。等父亲回来,母亲向父亲夸我:“刚的手真轻,比你小心,看你天天像不耐烦似的,急急忙忙的,手又重,是不是伺候够了”。父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和颜悦色,轻声轻语,听了母亲这话眉头一皱,大声厉色起来:“别人一身事!就光招呼你吧!别的什么都不顾了!”。母亲叹口气又说:“你看看,你看看,别人就不能说话了,难道就因为你伺候我了,我什么都受着么!”。我赶紧把话岔开,怕又抬杠。母亲又对父亲说:“你以后再出去时间长的话,先提前让我方便好再走,别急急忙忙的,按理说儿子也没什么,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父亲回道:“知道啦!”。俗话说床头百天无孝子,父亲能天天这样伺候着母亲,已经很让人很感动了!尤其是在夜里,母亲因为病痛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多翻翻身,自己又翻不了身,只能叫父亲帮她翻身。父亲的床和母亲的床虽然放的方向不同,但挨的还是比较近,有时一夜能叫好多次,父亲白天累一天,夜里还被扰的休息不好,有时候就发脾气或者不理她,母亲就会哭呀哭的,哭着说着:“我也活够了,又受罪,又花钱,又连累人,老天啊,天天死那么多人,你咋不带走我啊!”我虽然我和父母不睡一个屋,也被惊醒了,我就赶紧过去好言劝慰母亲,母亲就会向我哭着说着:“刚呀!你要是孝顺,就弄点老鼠药给你娘喝了吧,看看你娘咋受的罪呀!你这样做不是害我,是救我出苦海啊!是对我好啊!你爹嘴里不说,我知道他也是伺候够了!我让他给我想办法,他也不给我想办法!就让我这样活受啊!儿呀!他不给我想办法,你就给我想想办法吧!让我去吧!......”母亲不停哭呀说呀,我也忍不住哭着劝着,父亲气的唉—、唉—、...连连叹气。我只好对父亲说:“大(方言父亲),你睡吧,我看着她”。可能母亲病太久了,这样也习惯了,父亲就睡了,也不吭声了。我只好又好言劝母亲,母亲也不哭了,让我也去睡。我就在父母睡的房间仅隔着帘子的当门(方言,就是三间房子中间的一间)的沙发上躺着,又对母亲说:“娘,你想翻身就叫我好啦,别叫俺大啦,他也是太累了,他要是垮了,咱家就没有办法了”。母亲没有回话。等过了好久,我听到母亲又小声呻吟,小声哭泣,我赶紧问:“娘,你怎么啦?”母亲呻吟、哭声停止了,说:“睡吧,我没事”。我说:“你是不是想翻身了?我给你翻翻身吧?”母亲还是说:“睡吧,没事”。其实在以后的日子里,夜里母亲疼痛睡不着时候都会小声呻吟小声哭泣,她也是心疼我父亲,也不想打扰他休息啊!


病痛并没有因为母亲瘫痪残疾而停止,还是常常发作,常常折磨她。母亲的手指都已畸形弯曲,伸不直,手指也多不听使唤了,脚趾也变形了,脚踝变大,膝盖变大,和腿脚明显不协调了,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的,见到了都会感觉到害怕。一个好好的正常人被折磨成这样子,可见要受多少罪啊!病人的心是脆弱的,更何况我母亲病了这么多年,病到了这种地步,她确实想解脱。有一天我和父亲下地干活刚回到家,父亲陪母亲在大门口坐一会儿,我到厨房准备做饭,这是我听到村里一个我叫大嫂的妇女洪亮的声音地传来:“俺大叔,这是给你家捎带的老鼠药。”“什么老鼠药?”父亲好像不知咋回事的问道,我也跑了出去。大嫂子惊奇的解释说:“你们不知道啊!上午我去赶集经过这里,俺大婶说家里老鼠多,叫我捎两包老鼠药呀?”我父亲这才明白,把药接过来,就严厉的吵我母几句。大嫂子这下也明白过来了,又尴尬又余悸地说:“我的老天啊!幸亏你们都在家,要不然出了事,我一辈子也过不来!我也是傻,也没多想,俺大婶让我帮捎带,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她有那种想法啊!”又对着母亲说:“大婶子,你看你,俺大叔对你这么好,小孩儿对你这么好,你可别乱想了!”我母亲现在也觉得不妥,不好意思地说:“他大嫂呀!你看我受的啥罪呀!还受罪还是个累赘,活着还有啥意思?让他们给我想办法都不给我想啊!我也是没办法了,你也别生气。”这时候又有路过的村人,也过来问情况,听了后,都好言劝慰母亲。我父亲把钱给了我那个大嫂子,大家又说了几句,就都走了。这件事很快传开村里,好多人路过这里都劝我母亲,母亲再也没有办法了,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母亲人缘好, 尽管她是个长期病号,大家还是对她很关心。左邻右舍、前前后后以及村里人,有了空闲还是会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亲戚也经常来探望,尤其春节之后,亲戚来的最多。有给她买好吃的,有给他买好喝的,还有给他钱的。以前的人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母亲也就想不起来吃那些零食,大多都让我和小外甥分吃了,现在想想真是无地自容。寒假快结束了,我又要去上学了,有一天晚上母亲叫我,我到了她床边,母亲笑着伸着手困难地往枕头缝里摸,我就帮她去掏,原来是钱,我正诧异,母亲对我说:“这都是亲戚给的,大多都被我藏到这里了,攒着给你开学用的,我不放心都给你大(父亲),怕他手大(方言大方),花光了。”当时我只知道开心,连一句体贴动情的话都没有说,唉——


后来我毕业后上了班,陪母亲的时间越来越少,母亲的病还是越来越重。母亲劳累受苦一生,操成五个子女,竟然没有一个能陪在身边的,都各飞各的去了,只有父亲陪着她照顾她。母亲病得那么痛苦,心里还是想着孩子,经常想打电话和我们说说话,虽然我们都长大了,母亲还替我们担心,尤其是我和我哥,因为结婚晚,母亲常常操心这个,最后结婚了,又操心我们怎么要孩子,哥哥结婚头几年,嫂子没怀孕,母亲常常为此发愁,最后去世了也没看到我哥的儿子——她时时盼望的孙子。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尤其做母亲的,最操心孩子,我亲闻亲见,有的孩子出现了不幸或问题,作为母亲有因此而生病的,哭瞎眼的,还有因为想念担心孩子而抑郁神经的,作为孩子又有多少能真正体会母亲啊!


母亲一生吃尽苦头,受尽委屈,最后又被病痛折磨的不堪忍受,母亲太苦太累了,终于支撑不住了。那是二零零三年清明节前,家里来电话说母亲快不行了。我和二姐家都在上海,就赶紧往家赶。真恨车太慢,路太远,一路心急如焚,泪水不断。一路的煎熬,晚上总算到了家,其他姊妹都在了,还有亲戚,满屋子人。我们就赶紧到母亲床前,母亲表情木然。我哭着喊:“娘——”。母亲也不吭声,也不看,只是表情木然,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娘——,娘!你怎么啦啊?”母亲依旧木然,我就趴在母亲床上,放声大哭大喊:“娘——,娘啊?你怎么啦?你咋不说话啦?你难道认不出我了吗?你看看我,你说句话啊......”亲戚都劝我,现在不能这样哭,别吵她。我只好忍泣吞声,见姊妹们都在流泪。这时我二舅姥爷说:“你娘已不认人了,不行了”。我又哭着说:“二舅姥爷啊,得想想办法啊,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打120吧,快抢救啊!”。二舅姥爷还有其他长辈都说:“刚呀,你不懂,到了这一步,只能看她咽下这口痰,断了这口气了,这是临终前夕,谁还能给你抢救啊,医院也不会接受啦”。二舅姥爷又跟我们说:“孩子,你们都围在这里,也没用,你们先歇歇去吧,我们几个在这里守着,有了情况我再喊你们”。我们姊妹们哪里放心走开呀。我心里嚷着:天啊,这也太残酷了,就这样看着我母亲断气么?就这样等着我母亲咽下这口痰么?我无法忍受,就跑旁边没人屋里忍着声痛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我二舅姥爷喊道:“都快来!都快来?你娘不行了”。我赶紧跑了过去,只听见母亲嗓子发出吼吼似的声音,像是被堵住很难受似的,脸部也跟着很痛苦,甚至扭曲,样子也很吓人,这样一连几次,最后又突然一声,脸部正常了,眼角却滚出了泪。“好了,咽下去了,给她准备后事吧”二姥爷吩咐说。我们姊妹们已哭作一团......


埋母亲那天,下着小雨,几位同情母亲的管事的人说:“看看呀,老天都给咱流泪了”。浑浑噩噩到了地里,我跪在墓穴面前,放声痛哭,越哭越伤心...主事人开始叫走,亲戚拉我叫走,我才看到已埋好母亲,我的心更痛了:“难道母亲就这样被土压着?难道就把母亲孤单的丢在这野外?难道就都这样走了?”。我更加伤心,哭着不愿意离去,我要把母亲扒出来,我要陪着她。哭的受不了,开始呕吐,最后还是被亲戚架走了。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心里应该平静了,然而还是边回忆边写边流泪。尤其因为母亲去世这么早,我才踏入社会不久,自己都难养活自己,别说给母亲买衣服首饰,就连好吃的好喝的也没有买过。这也是我一辈子的痛楚,一辈子的遗憾。母亲很平凡,就连村子里好多村民都有比她强的,但是在我的心里,母亲是不平凡的,是唯一的,是任何人也不能替代的。正是有了天下千千万万这样平凡的母亲繁繁衍衍、生生不息,才有了今天。母亲虽然平凡,给我的精神并不平凡,每当我想起自己遇到的困难哪里及母亲的千分之一点,我就有了面对的勇气。母亲,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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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母亲,永恒的话题。别人眼中的淡然,自己感受中的保护神。多少伟人也都曾赞颂过母爱的伟大。父母对自己子女的爱,只言片语说不清楚,但每个人又都深深的感受到,就是这样温润,慈祥,百般呵护。春祺笔丰,遥祝好!【编辑——入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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