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28、饥荒姐弟情》

128、饥荒姐弟情

清明过后，一场抗涝抢播战役正式打响了，关尚文被机务队要去安排在斯大林­——100号机车当农具手。他收起爱不释手的文学书，从老机务手中，找来农机书开始学习。

斯大林——100， 简称Ｃ—１００，是苏联产的大型履带式拖拉机，是当时最先进的农业机械。关尚文站在地上，跟机车一比，显得那末微小。他心情是那么新奇而激动，决心学好它，用好它！实现自己梦寐以求地驾驶拖拉机开垦荒原的志愿。

冰雪化后的西山岛逢连绵春雨，西山岛成了水中孤岛，良田成了泥泞世界。

时间不等人，春播不等天！抗涝抢播势在必行。

关尚文在师傅万跃峰地指导下，已经能操纵拖拉机作业了。这天师傅指挥关尚文把重耙、轻耙、播种机、木捞子，成一串连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二号地，这地是去年秋天翻的，没来得及耙的垡片地。像田垅那样一条条的，垅沟儿是水。地块大得出奇，少说也有三四千亩，地北和茫茫的森林相接。车停在地南，农工班的女工把种子加好，队长留下穆冬梅和朱晓晓站播种机，就开始播种了。

关尚文驾驶着拖拉机向前开去，只听机器轰鸣，声音越来越沉重；只见重耙前堆起小山似的垡片堆，机车走不动了。

“停！”坐在一边的万跃峰手一挥，机车停了，“下去把耙的角度打回，摘下后面的农具。”

关尚文做好一切，闪到一边。

万跃峰开车冲出去，可是不到两米，又拖起土堆，农具陷在泥里，机车也陷了下去。

“把车摘了！”万跃峰在车里大声说。关尚文拔下牵引销。

“轰隆隆——”一阵怒吼，机车冲出被搅得稀烂的泥潭，万跃峰跳下车，拿起一把铁锹，动手挖泥，关尚文也拿起钩子钩，穆冬梅和朱晓晓也来帮忙。

忙了一阵，四人成了泥人。

“好了，差不多了。”万跃峰边在水坑里洗手边说：“先把手洗净，你挂车。”说完，他跳上机车，把车倒了回来。

关尚文用了吃奶的劲，终于挂上农具，可是脚却陷进泥里拔不出来。穆冬梅拉住他的手，“使劲，我拉你！”

二人一使劲，关尚文是拉出来了，可是他的鞋却埋在泥里。朱晓晓挖出他的一双鞋。关尚文光着脚指挥开车，重耙终于被拉了出来。把它拉到一边，又拉走轻耙，只剩下一台播种机和一个木捞子。

“这回差不多了！”万跃峰见关尚文光脚站在泥里，笑着说：“把鞋洗洗上车吧！”又让穆冬梅和朱晓晓站在播种机上。

机车前进了，本以为这回没问题了，可是车刚开出不到五十米，后边的木捞子又拖了堆，干脆又甩下木捞子。

这回车顺利的开到地北头，播下2.4米宽的一条，等车回到南头，送饭的人也来了，吃饭时大家看这一上午播下的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饭吧，泥里水里累了一上午，虽然没播多少这饭还得吃呀！四个人每人一豌豆饼炒韭菜，喝着小白菜汤。万跃峰和关尚文几口就吃掉大半碗。

“咱今年这样播种，明年还是没粮吃。”穆冬梅感叹着，“这老天怎么就不睁眼呢？”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想办法多播吧！种一斤收二斤也比不种强，陈场长不是说了吗：种一粒收两粒也是我们的收获，不种我们的种子往哪放？咱今天不是种下四袋种子了吗？到秋天少说也收八袋。”万跃峰自嘲地笑着说。

穆冬梅始终看着关尚文吃豆饼的样子，心里难受舍不得多吃一口，像在品尝豆饼的滋味，见关尚文吃得只剩个碗底儿了，就说：“小关，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点儿吧！”说着，抢过他的碗，将自己的拨给他大半碗，自己只剩个碗底儿。

“这怎么行？你也累一上午了，怎么会不饿呢？”关尚文边说边抢她的饭碗想往回拨。

“哎！早晨我吃得可饱了，到现在还没消化，你们男人饭量大，干活又累就多吃点儿吧！”

朱晓晓见他们二人推让，也把自己碗里的豆饼拨给万跃峰。他们心里都明白，谁不饿呀？都吃一个食堂，一样的定量，这只能是同志之间的互相关心，又能说什么呢？二人推辞不掉，只好多吃了她们二人的口中食。

关尚文已经穿上被机车烘干的鞋，到地边草丛中解手，无意中发现草丛的水坑里有鱼在游。他脱下鞋挽起裤腿，抓起鱼来。口中喊道：“师傅！拿桶来，这里好多鱼呀！”说话间已抓到四五条半斤多重的鲫鱼，扔在草地上。

万跃峰和穆、朱二人，闻声带着水桶来一起抓鱼，不一会儿就抓了半水桶。

“行了，够了！咱得干活了。”万跃峰见抓到不少鱼，穿上鞋出了这不大的水坑。

“这要是二姐在就好了，你们俩的饭让我们吃了，再吃几条烤鱼也顶饿呀！”关尚文想起江边烤鱼的情景笑着说。

“就知道惦记我二姐！太小看人了。你找火来我做给你吃！”

穆冬梅说得万跃峰和朱晓晓都笑了，关尚文弄个半红脸。只好说：“我上哪儿弄火去？我也不会抽烟。”

“男子汉光会说嘴，连烟也不会抽真笨！”穆冬梅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欠思考，便开玩笑地说，掩盖自己地失言，也为关尚文解围。

“哎呀外！我说小穆啊！你这嘴真了不得，我也不会抽烟，连我也说了。”万跃峰爽朗地笑着，“你不就是要火吗？好说！”万跃峰说着到地边拔了一些干草。对关尚文说：“去上车找块擦车布。”又对穆冬梅说：“你来跟我拿火吧！”说完走到机车边，拔下高压线，接过关尚文手中的擦车布，沾了几滴汽油，对关尚文说：“你准备摇车！”

几个人都看着他变什么戏法？只见万跃峰把沾有汽油的布放在链轨板上，将高压线对准汽油处的链轨板。关尚文心里顿时领悟，暗暗点头。两个女孩却傻子似地看着。

“摇车！”

随着万跃峰的话声，关尚文猛一拉摇臂，“呼”的一声，车没着，链轨板上的汽油点着了。

“好哇！太绝了！还是万师傅有办法！”穆冬梅惊讶地叫着。

四个人都笑了。万跃峰说：“火有了，这回看你怎么做鱼了。”万跃峰边说边将布撕成条往树枝上缠，见穆冬梅将一把干草点着，万跃峰连忙将火扒到地下，“我说三小姐，你要烧车啊？”说着将缠有油布条的树枝点着，交给穆冬梅：“小心点儿，可别灭了！”

穆冬梅接过火往地上一插，像火炬一样慢慢燃烧起来，又捡来干树枝。万跃峰对穆冬梅说：“你做鱼，让关尚文和朱晓晓站播种机，我开车！”

“好吧。”穆冬梅不情愿地答应着，动手做鱼。

机车开动了，将近三个小时，又播回来。

三个人向穆冬梅走来。见她把中午送饭的碗盆全用上了：有烤鱼、红烧鱼、炒鱼子、清炖鱼，还有鲜鱼白菜汤。

关尚文笑着说：“真不错啊！你哪儿来的锅呀？”

穆冬梅指了指地下说：“那不是锅吗？”

原来穆冬梅在地下挖个坑，把饭盆坐在上边，留有灶门和出烟口。关尚文说：“聪明，太聪明了！”

大家说说笑笑地吃着，觉得这顿鱼宴，简直比满汉全席还香。

“我说小关啊！这回可别光掂着人家二姐了！也得想着人家小妹啊！”朱晓晓打趣地说。

“惦着，惦着，两个都惦着。”关尚文嚼着香喷喷地炒鱼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去你的！惦着我们干啥？谁让你惦着？”穆冬梅脸通红娇羞地说。

关尚文一听也觉得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解释说：“惦着吃你的炖鱼宴，你以为惦着你们干啥？”

这话使穆冬梅难为情，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朱晓晓和万跃峰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啊！小穆你以为小关惦着你干啥？”朱晓晓有意要出穆冬梅的洋相，紧跟着问了一句。

“我以为……以为……”她突然灵机一动，“我以为她要认我们做干姐姐呢！”

“对对！我就是惦记认穆家三姐妹做干姐姐，有你们三位姐姐，我这穷小子也不会一副肠子半副闲了！”

本来是玩笑可关尚文说到这，却动了真感情，声音变得悲悲切切的。

“好！小关，从今以后，我们三姐妹就认你这个弟弟，有我们吃的，喝的，绝对少不了你！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姐姐说。”穆冬梅见关尚文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很难受，见他当着外人的面，公开承认自己想认干姐姐，为自己搭台阶很感动，便认真地答应了。

“好！这才叫同志亲，姐弟更亲。”万跃峰高兴地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小关与这三姐妹关系不一般，不愿他的徒弟与三姐妹中的任何一个，关系变得更亲近。所以又说：“小关，还不快叫姐姐。”

“三姐！谢谢你。”关尚文真地叫了声三姐。

这一下朱晓晓眼气了，她也是山东支边青年，年龄已经二十三了，在北大荒无一个亲人，她不爱说话，与万跃峰脾气相投，早就订下相爱关系，只是目前没房子，不能结婚。见关尚文跟穆冬梅叫姐姐，便说：“小关，你咋不跟我叫姐姐呢？”

没等关尚文说话。穆冬梅说话了：“你还想抢弟弟呀？不成了，但不要紧我弟弟早晚不跟你叫师娘，也得叫嫂子！忙啥呀？”

这话说得关尚文一愣，但见万跃峰一笑，也开心地笑了。

“小丫头，嘴尖舌快，看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丈夫治你！”

说得四人都笑了。

机车又播了一个来回，天已经黑了，四人坐进驾驶室，急驰回到分场部。

天已经全黑了。关尚文把车停好后，在河边洗脸，向食堂走去。发电间已开始供电，昏暗的路灯只照出一段又一段泥泞的路。关尚文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探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