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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醉人生​ ​十六​

作者:夫酣微醉   创建时间:2017-12-04 00:00   阅读量:13199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4191





微醉人生

十六


作者:夫酣微醉

十六

父亲想以蜂蜜搞好干群关系,结果反而落了个拉拢腐蚀革命干部的罪名。万人大会后,我以为父亲会一蹶不振,但父亲并不感到羞愧,人前人后还是老样子。倒是我几天都不说话。院长的大女儿依旧和我一起去上学,回家后依旧来我房里叫我辅导她作业,不过她也没有多说话。我不说话是因为父亲被批斗。她不多说话可能是因为我摸了她的胸口吧。当然她那时才刚刚发育,我摸着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现在想来按她的发育,我估计她应该也是懵懂的。我记得伯奶奶常常骂那些疯玩的小女孩:“胸前都长桐油砣了还不知羞。”我不知这话的意思,问伯奶奶。伯奶奶说:“你长大了就晓得了。”后来院长的女儿发育成熟了,她的乳房在我的肩膀上摩擦,我便伸手去摸,被她生生拉出。那天她的脸红得象烧铁,这应该就是伯奶奶说的“长桐油砣”吧。因为她因知道羞涩!


我不说话,甚至在人前埋头,父亲没有注意到,老师却注意到了,和父亲玩得好的舒清斌老师悄悄把我叫到他房里,并直截了当说:“批斗你爸爸是顺应时代,你爸爸没有错,你就更不该有思想包袱。”在当时舒清斌老师的这番话让我吃惊不小,不过也解除了我心里压力。我担心父亲的一如既往,我极希望父亲吸取教训,不再巴结干部。


现在我讲起这些陈年旧事很是轻松,然而当年一场批斗会让我见到公社干部恨得咬牙切齿。这让我后来犯了错,也是因为那次的错误,我对人再不轻易下结论。


那天是小雨夹雪,更兼吹着不小的风。我听着风呜呜哇哇扫着屋脊,雪粒滴滴答答敲着窗户,心里特别的烦。看院长的女儿已将家庭作业修改完,我就对她说:“这天气最宜听故事。走,我俩去门诊室听颜医生(颜水龄)讲古去!”我们溆浦人将讲故事一律叫讲古,不论古今中外的。院长的女儿说:“不去。”。


“你不是总要我复原颜医生讲的古吗,自己听去几好!”


我知道院长的大女儿不愿去听颜水龄讲古原因是颜水龄曾当着她的面说我的八字不好。


颜水龄不止一次说我的面相不佳,只是当着我的面说得委婉:“你的额角再圆一点你的人中下再阔一点就是一副富贵相。”反之说明我的面相极差。后来事实证明颜水龄的看相准确。当时我不怎么相信,就极力撺掇院长的女儿去听故事,而院长的女儿宁愿听我复述,也很少去听。不过,每次我叫她,她反而尽量留着我,让我陪她说话。


院长的女儿终于被我鼓动了,然而当她婀娜身姿款款出门,我又非常后悔,我想这样的天气面对美女不更浪漫?那时我正在偷看《红楼梦》,思想有点儿乱。


乱了思想的我没心思听故事,只把眼睛在院长的女儿身上扫来扫去。颜水龄就笑了:“呵呵,缘来缘去一瞬间!”我不明白颜水龄说话的意思,正准备寻根问底,外面风雪声中裹着一个人的咳嗽,接着就有一个人进到门诊室:“这鬼天气好容易让人感冒!”


那人粗门大嗓震得人耳鸣心惊。


我讲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讲废话是没有办法的事,它在我的生活中曾经出现过,若回避,便显得我不诚实,生活也就显得不真实。就象我刚刚提到的这个人的大嗓门,它曾经喝一声令五类分子腿肚子打颤。我的嗓门也很大,至今一张嘴就有人说刺耳。但仅仅说刺耳,还不能令人害怕。所以说虽然都是人,活着的时候份量却是不一样的,生活也就不一样。


这个大嗓门的人是刚调来的木溪公社党委书记谢绪元。他第一次露脸是在前不久的万人大会上,他的第一嗓门就让我终生难忘:“你们这些地、富、反、坏、右、投机倒把分子,我们不但要批倒批臭你们,还要踏上一脚,叫你们永世不得翻身!”我以前只知道五类分子,现在又多出了一类。我父亲就属于第六类,我不知父亲怎么想,我是又羞又气。所以在万人大会上我虽然腿肚子没有打颤,却不敢抬头。


舅舅说:“新来的书记中气好足!一嗓子我骇得脚发软。”舅舅的犟脾气从此改了不少。后来陆续还听到其他被批斗的人也有这种说法。倒是父亲,在舒清斌老师开导我之后我问他批斗时可害怕?父亲说:“人不求人一般高,怕什么?”所以第六类分子是不怕的,他的腿不必打颤。我有父亲壮胆,也就没有怕的必要,父亲的形象又在我心目中高大起来。


我很想知道令五类分子害怕的谢绪元长的什么样子,不料他一喷嚏喷了我一脸,我有些不高兴,可他却只顾着和颜水龄说话。我想比起我堂伯父,他一点素质也没有。


颜水龄是中医,谢绪元就皱皱眉说熬中药麻烦,他说他要看西医。正好我父亲从药房过来。谢绪元好象忘了前几天要将我父亲批倒批臭并踏上一脚,他对我父亲说他感冒了,脑壳痛,发寒冷,流清鼻涕,打喷嚏,说完又张嘴要喷嚏。我赶忙将脸扭到一边。


父亲好象也忘了前几天被批斗,居然在开完处方,药剂师去配药的时候问谢绪元的父亲现在能否能下地走路。原来谢绪元的父亲瘫痪在床一年多了。我看看父亲一副讨好巴结的举动,预感到父亲又会要将蜂蜜送给谢绪元。父亲的理由一定是:瘫痪老人容易便秘,蜂蜜有通便润肠作用。


果然,谢绪元说他的父亲的便秘让他很伤脑筋。果然,父亲说最好喝蜂蜜,蜂蜜有通肠润便作用。


药剂师拿了药来,院长就叫他女儿为谢绪元倒开水,院长是刚刚上完厕所过来,他和谢绪元是一个公社的人,极熟。


院长的女儿一晃热水瓶,说没水了。卫生院门诊室就一把热水壶,到傍晚了哪里还有热水?谢绪元就干吞。只见他脖颈一伸一伸,喉结一上一下,药片就全吞进肚子里去了。他嘘一下说:“好苦!”我父亲就说良药苦口嘛。我父亲又说药片不可以干吞,它可能造成食管伤害。我父亲还说药品的片、丸、散剂最好用温开水送服。父亲如此不烦其厌地解说,我猜到他的用意无非是要为谢绪元泡一杯蜜糖水喝。我就对谢绪元说:“我去为你倒杯开水来!”


今年清明我回故乡,返回的那天在溆浦火车站门口居然遇到了谢绪元。他还能一眼认出我来,问我:“你可是木溪舒医生(指我父亲)的二儿子?”我看他面目漆黑身材寡瘦嘴巴瘪瘪得里面一颗牙都没有,竟许久想不起他是谁。他看我迟疑就自报了姓名。我连忙上前握着他的手说:“哦,是老书记啊……”他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都三十五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老书记。”记得他是八0年从木溪退的休。离开木溪后我再没见过,他说他倒是经常听到有关我的情况。我在溆浦因为开私人小煤窑,学炼焦炭常是被议论的对象。后来我带妻子到天福承包土地;又上新疆建设兵团谋生;再后迁徙常德;再后出了一场事故;他说他都是从我父亲口中得知的。


“小舒啊,钱就是纸。身体才最重要!”当他得知我还欠着外债,便宽慰我。我正准备问他的情况,车站的广播响起,上车的时间到了。我说:“老书记,年底我回溆浦,再来拜访您。”“等不到了。”他也随着我往剪票口走并说:“医生说我要活下来除非奇迹!”原来他已是肺癌晚期。


“记得当年你双手捧着蜜蜂水让我喝,那年代那种恭敬让我对你印象特深刻!你和你父亲一样,心地好,好人自有好报!”我巳经穿过铁门,他在铁门外挥着手说。随即我就被人流卷走。


其实当年我是突然萌发报复他的念头!


是窗外的风雨让我灵感瞬间产生。


我为我的突发灵感而高兴,可是我的小便却不争气,我尽力挤尽力挤,挤得小腹一鼓一瘪还是尿不出,最后我动用手去拍膀胱,终于滴出了可怜的两滴。大嗓门和我素无仇怨,他要踏上六类分子一脚,让六类分子永世不得翻身,可他并没有真正动脚去踏,自然父亲的身体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就想尿两滴让他喝喝也就够了。他无非和小孩子骂娘一样只是过过嘴瘾,我是不骂娘的,我总是笑那些骂娘的人:“你日他妈,他妈穿着衣服,你日他妈的哪里呀?”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根本都不知道男女生殖器有别。


父亲看我早过了该回的时间不回,可能以为我又出了意外,就领谢绪元来了。倒开水我曾出过一次意外,那次我不光打破了热水瓶而且还烫伤了脚,对于生病发烧烧得脚手发软烧得一踏糊涂打烂热水瓶烫伤脚的事你们或者也有过同样的经历,我没有必要细讲。


我端着冒热气的水来到谢绪元面前,一副毕恭毕敬之态:“请喝茶!”我现在住的地方,人们对茶水是分得清清白白的,而我的故乡溆浦不论是白开水凉开水冷水还是茶叶水糖水只要是一进杯子都叫茶。


谢绪元接过掺了尿的蜜糖水,先吹了吹热气,然后小喝一口,感觉到不烫嘴,他就一气将把缸喝过底朝天。我忽然觉得这谢绪元和张先训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单是喝茶,张先训喝起来是一小口一小口喝,哪怕是冷开水。


我又柔声问谢绪元还喝吗?谢绪元没有看出我是做作,极高兴说不喝了不喝了。然后轻轻摸摸我的头:“好乖巧懂事呵。”然后问我有多大。然后又问父亲我在家排行第几。我又觉得他要比张先训谦逊许多,张先训喝父亲泡的蜜糖水,眼睛脒成一条缝,喝完了赞几句蜜糖的甘甜,然后满足地走了。他好象从来没当我存在过。


接下来谢绪元和父亲的对话让我发现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谢绪元问父亲日子过得很艰难吧。父亲说还可以。我知道这的确是父亲的真心话,父亲说如果不是共产党毛主席,他一个无父无母的人要长大恐怕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读卫校当医生了。


“可是,上头的政策常常让人摸不透。”谢绪元的话让我吃惊,按我当时的理解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父亲戴有历史帽子,加之堂伯父临走再三告诫他不可乱说话:“祸从口出。”因此父亲没有作声。


“我看这日子是越过越倒退……”


估计父亲以为是谢绪元套话,就催他早点回去,说天雨路滑闪了腰可不得了。我想套话不是没有可能,张先训就曾套过父亲的话。记得一次张先训对父亲说:“现在真让人搞不懂,卵都不晓得的人居然管理学校!”父亲随声附和:“也是。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却叫文盲去管理。”不料在万人大会上张先训说我父亲污蔑社会主义新生事物,对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不满。其实他们说话的时候刘和珍也在场,会后,刘和珍说张先训冤枉人将来不得好死!当然张先训后来怎样我不知道,我离开溆浦的时候他刚退休,身体很健康,我总不能捏造他不得好死吧。


谢绪元听听屋外依然是风裹着雨夹雪的声音,于是就起身。于是父亲就从衣柜取两瓶盐水瓶装的蜂蜜:“带回去给你父亲润肠。”


谢绪元掂量一下说:“蜂蜜还蛮压秤的,一瓶怕莫有斤把半重!”父亲就说他从没过个秤,不晓得。谢绪元就放下蜜糖瓶子,从衣袋里拿出三块钱:“三块钱,你吃亏了吗?”


父亲不接,说蜜糖是送给老人喝的。谢绪元便将钱塞在我手里,一面往外走一面对父亲说:“你一大屋子人靠你一双手,可不能太大方哦。”


我突然觉得我就是个小人就是个混蛋,我拿着钱赶紧追出去:“谢书记,钱你拿回去,父亲给的蜂蜜算是我给你陪罪……”我的话听得谢绪元莫明其妙,他将钱又塞回我手里:“你一个细伢儿家,有什么罪要陪?”


我喃喃自语:是啊,我有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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