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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醉人生--​ 十二​

作者:夫酣微醉   创建时间:2017-11-19 00:00   阅读量:13162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5463





微醉人生-- 十二


作者:夫酣微醉

十二

有人问我当日凭什么就能断定你堂伯父活不过半个小时?我说是我凭经验。又问我何以有那么老到的经验?我就苦笑。我说我宁愿讲些狗啊猫啊花啊草啊,也不愿就这个问题纠缠。毕竟讲到人的死亡总是件让人心情沉重甚至有些悲痛的事。不过不管我愿不愿意,只要我一讲起我的经历,就不可避免要说到死亡。特别是我行医以后。


刚才我说是我的经验,这话其实不妥。追溯起来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晓得夜晚如果突然遇到有很多的狗叫,十有八九半个小时内就有人死亡。只是那时的我,心情不会象现在这么沉重,更不会悲痛,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不可理喻?其实也不难理解。小孩子爱热闹是天性,那时没有电影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脑,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婚礼和葬礼上了。我记忆中好象对婚礼不怎么盼望,我很愿意有人死亡,特别喜欢有亲戚死亡。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亲戚死了可以去美美的吃上一两顿饭。结婚虽是人生的大喜事,手头没有钱,可以不操办,所以我更盼着人死。


小时候不知为什么,我一天到晚总是感到肚子特别的饿。刚吃完饭,明明感觉到肚子胀得似乎要炸开,几个响屁一放,它就咕噜咕噜叫起来。我就叫饿啊。妈就说你好动,自然消化得快。我就想那明天就依了母亲的话,睡到床上不动。


大妹一早就过来喊我,问我是去钓蛤蟆是去捉螃蟹是去摘草莓还是去捕蚂蚱?我一听,立刻就忘了昨天的承诺,迅速起床:“走,捕蚂蚱去!”


大妹比我小一岁多一点点,一岁半不到。我兄妹俩就象一双手一样,工作起来如果离开了谁的配合就无法进行。我去田间钓蛤蟆,她拿蚯蚓;我下溪捉螃蟹,她端装蟹的盆;我上山摘草莓,她提篾篓。我们最快乐的时候是捕蚂蚱。


有一种蚂蚱特别大,我们那地方叫它“油蚂蚱”。我到红薯地里是不会理会面前乱蹦乱窜的小蚂蚱的,我要寻的是“油蚂蚱”。我知道“油蚂蚱”一般伏在红薯叶比较薄而又阴凉的地方,我就一路寻去,当发现一处藤少叶薄又有树木遮阴,我就会轻轻拨动一下红薯藤。果然从里面蹦出两只大的“油蚂蚱”来。两只“油蚂蚱”一窜出来就落在红薯叶片上,翅膀扇动,准备随时逃离。当发现没有动静,就在红薯叶上休息。我估摸好那只大的,就悄悄靠近。估计到自己的手能捕得到蚂蚱,便慢慢伸过去。“油蚂蚱”特精,我的手差不多能摸到它的翅膀的时候,它一下子飞了起来。我只能飞跑着去追。“油蚂蚱”似乎有意气我,我追一程,它跑一阵。我累了休息,它也不动。我就吩咐大妹到蚂蚱飞往的方向前面去埋伏。“等我赶它过来,你就用竹枝捕打!”我是不用竹枝的。竹枝捕蚂蚱容易得手,但往往是颈断头裂,肢离腹破。我们捕蚂蚱不是拿着玩而是为烧了吃。蚂蚱就腹部一点点肉,要讲美味的就是两条肥后腿。竹枝捕打,往往找不到一条腿,有时甚至两条都不见了。


烧烤蚂蚱我们只能在家里,母亲是不允许我带火柴上山的。山林失火,自家遭殃不说,还会连累地主成分的舅舅。不是没有可能,记得有次阿哥砍了一根小小的死杉树,结果舅舅被斗争了两次,说他不满共产党,仇视社会主义,教唆外甥破坏森林。那时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只能找舅舅麻烦。


后来因为烧蚂蚱吃,大妹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我没有死是母亲说好在我昏迷的十几天,晚上一直没有狗叫。


我问:“狗叫我就会死吗?”


母亲说:“狗叫你不一定会死。但妈妈会被吓死。”


我问凭什么?


母亲告诉我,晚上满村的狗叫必定有人要死了,而且那人顶多只能活半个小时。我看母亲说得那么肯定,就问有什么说法没有。母亲说,人在断气前,阴差会前来勾魂,而狗能看得见阴差,所以狗就叫啰。


从那以后,我就注意晚上狗的动静,一听到狗叫就问母亲可有人死?母亲静静听一会,发现只是偶尔的一两声,就说:“睡吧,是民兵戒严!”那年月只要一有运动,民兵就会在各个路口戒严,严防阶级敌人破坏。


我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伯爷爷伯奶奶堂伯母母亲阿哥,还有我不太喜欢的堂伯父的大女儿都在我床前围着。伯爷爷伯奶奶堂伯母母亲就叫大妹过来。大妺怯怯的不敢来,阿哥就将她硬拉过来。大妹就叫了一声“二哥”,接着就哇哇大哭。


我虽然醒过来,却还有些糊涂,记忆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快清醒时堂伯母和母亲的对话我倒是记住了。堂伯母说能看得清我的脑骨。母亲说:“晓得他还能不能活过来。”堂伯母说:“我看二儿命硬,都十几天了,要死,早该断气了。”又听母亲长叹一声:“但愿……”我就醒过来了。


大妹被阿哥呵斥,便轻轻抽泣。伯爷爷就叫大伙散了,让我好好休息。伯奶奶堂伯母就叫母亲去睡,说:“没日没夜的守了十几天,该补一下睡眠。”母亲一向有眩晕症。为我守了十几个日夜,竟然没有发病。这让我非常震惊!


我躺在床上,慢慢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被我们清理出来的蚂蚱内脏最容易招来蚂蚁聚餐。大妺最怕蚂蚁,有时她不听话,我会拿蚂蚁咬她来吓她。当然大妹没有看到蚂蚁是不怕的,那天她为少吃了条蚂蚱腿哭了许久。我终于被她哭烦了,就捉一只大蚂蚁放在她脚上。大妺脸顿时煞白,双脚乱跺,蚂蚁被抖掉。大妹哭着跑进屋去了。我则继续看蚂蚁搬运蚂蚱内脏。


大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她没有再哭,手里却多了一把铁锤和锉。乘我看得着迷,将锉对准我脑门心,一铁锤砸下去。我感觉心一麻,眼晴一黑,就不知人事了。


我昏迷的时候,来看我的人没有一个不摇脑壳,没有一个不说这孩子要活下来,难喽。


我清醒过来,这些人还来看我。有人说该死卵朝天,不该死万万年。更有人说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二年级学生,我也就认为自己是不该死。还想象着后福:是象堂伯父一样当个公社党委书记呢,还是跟父亲一样每月拿二十九块五当医生?


当年我的理想就这么大,但在村里人眼中已经是很有出息的人了。他们竖起大拇指称赞我:“有志气!比洪波强百倍!”洪波是我堂姑姑丈夫的幺弟。比我大两岁,读三年级。记得每到上学他总是被母亲拿着竹枝赶打着来到学校。母亲每抽打一下他他就“哎哟哎哟”叫两下。母亲停手,他就嘟噜:“还读什么书?队长绍联当着,会计阿哥当去了,保管员有黑伢。妇女主任就是银莲不干了,也轮不到我男伢儿来当……”


洪波的话现在在老家还当笑话传,而洪波早在一九七二年冬修水利时被山上滚下的岩石砸死在工地上。那年他十三岁。


学医后我才知道当年大妹那一锉没有锉中我的要害,不然我早死了,我死了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自然不会在这里和你们扯有关狗叫与人的死亡有什么联系的话题。


有网友说狗的视觉不行,狗最灵敏的是嗅觉和听觉,有关狗能看到阴差纯属扯蛋。我想网友一定熟悉狗的习性,我对狗没有研究,我只能用我看到的事实说话。


堂伯父的确是死在满村狗叫的半个小时内。你们好奇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而我则见过无数次,自然见怪不怪。只是我觉得我该再讲一两件事实来证明我不是哄骗人!


记得还是在温溪口的时侯,那日我正和女房东在房间里亲嘴的时候,学榜来敲门:“舒医生在吗?”我慌忙将女房东推到床上,盖上被子。等我到房门口,学榜己不请自进:“麻烦你去我屋里看看我小儿还有救没有。”一般跟医生这么说话证明那个病人已经是相当的危重了,我背上出诊箱就走。学榜跟在后面问我带了止痉药没有。


学榜的小儿在堂屋的地上躺着,旁边蹲着一个人正随病人的动态变化手忙脚乱。病人眼球固定他掐病人人中,病人眼球上翻他捏着病人后颈纤维,病人抽搐他将长指甲死命往病人十宣嵌入。我看清他是家顺,村里的医生,当时叫赤脚医生。他看到我:“你来也没用,病人没救了。”我知道他仇视我,一直在背后说我坏话。我来温溪口开诊所,抢了他的生意,说一些难听的话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他总是武断否定我对疾病的诊断。我说学榜的儿子是乙型脑膜炎,我说我们不具备治疗这病的条件,我说为不耽误治疗赶快送大医院去。家顺冷笑一声:“你晓得个卵!”


家顺解释眼球固定是蛤蟆痉,眼球上翻是猴子痉,手抽搐是鸡爪痉。我不想拿人生命和他计较,叫学榜赶紧送孩子去县人民医院也许还有救。


学榜的儿子到后半夜就死了。他是死于学榜的愚昧:“是儿不死,是田不卖。”这话意思不难理解:是你的儿子不会死,是你的田地卖不掉。我晓得我是不能再劝了,就去他弟弟学样家,叫学样去劝他阿哥。学样很服我――自我治好他多年的顽疾,他家里的人生病再没叫家顺治疗过。学榜到温溪口叫我给他儿子看病就是学样的建议。


学样一定要我先别回温溪口,等我答应了他,他才去他阿哥家。我就和学样的妻子儿女坐着讲话。学样的儿子正和我一个高中同学的妹妹相爱,我们自然就有很多话说,一直说到后半夜。


远处有狗叫。开始是一两只,接着所有的狗都狂叫起来。我突然想起我从昏迷中醒来母亲说的话,又想到学榜的儿子,不禁毛骨悚然:难道真有阴差来了?


果然,不一会学榜女人的哭声传过来:“我的宝宝崽啊……”


你认为学榜儿子的死可能是巧合,那我再讲讲谢正周母亲死时的情景,足可以说明人死时与狗的狂叫的确不无关系。


谢正周的娘死前吃了三大碗饭。看到那么好吃的菜她本还想添一碗的,可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她就站在桌子旁。一时还心有不甘。这时家里唯一一只抱鸡婆“咯咯咯”遛来桌边。它左视右瞄转悠一会,突然飞上桌,那鸡爪子刚好落在菜碗里,抱鸡婆一惊之下翅膀一扇脚一蹬,顿时半碗青辣椒炒鸡蛋连碗一起倒在桌下,碗烂菜散。正周娘气得毫不犹豫将手中的饭碗砸向抱鸡婆,只见那抱鸡婆翅膀叭叭扇动两下,脚蹬了蹬就死了。


接着她就喊肚子痛。


接着谢正周就来温溪口喊我。


谢正周在来温溪口的路上,家顺就被人先一步请到家里。他看病人弯腰踡腿,捂着肚子呕吐,就说是绞肠痧。他就用刚打烂的碗片沾水刮痧。


谢正周领我进了屋,那时屋里早已挤满了人,人看到我来了,就往两旁稍稍挪一挪,空一点缝隙出来好让我过去。我来到病人身边蹲下,发现地上病人呕吐的呕吐物尽是些液体咖啡渣样,就马上阻止家顺刮痧,然后吩咐谢正周赶快将他母亲送去大医急救。


“你一来,就将卵脑说得猪脚大。”家顺鼻子一哼说。这是一句非常粗痞的话。文明点的意思是说我夸大其词,我问他晓得病人是什么病吗?他还说是绞肠痧。其实谢正周的母亲是急性出血坏死型胰腺炎。


谢正周相信我的诊断,可她母亲不信,非要家顺治疗。她已经显得非常痛苦,却还不忘将晚饭时的那一幕说出来。并对我的诊断加以否定:“是病没有这么来得快,是病晚饭就不可能吃那么多。”她绝想不到的是正是她的暴食才让她得了出血坏死型胰腺炎,让她命丧黄泉。


我看老人对我不屑,就悄悄拉谢正周走出去,在屋外我告诉他他母亲非常的危险。谢正周找一条凳子让我坐下,然后对我说他母亲一认死理,任何人的劝说都没有用。我一听既愕然也无可奈何,就和谢正周坐在屋檐下抽闷烟。


我现在是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嚼槟榔的。前天我和儿子去参加一个老人的葬礼,饭桌上斟酒的时候,我压着杯口说我不喝酒。斟酒的人就一手为儿子倒酒,一手递烟给我:“不喝酒就烟陪吧。”我说我不抽烟。同桌一个女人正嚼槟榔,就拿一个槟榔出来:“那就嚼槟榔。”我说:“谢谢,我不嚼槟榔。”那女人不知是称赞还是讽刺:“现在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我还在小学读三年级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并且是烟劲十足的旱烟。我学抽烟是看别的同学卷喇叭筒(旱烟),深吸一口慢慢吐出,觉得又神气又过瘾,就伸手问他们要。刚开始抽,呛得我鼻涕眼泪四溢,但为了神气,我坚持了下来,直到一九八四年我受了同学的闲气才将烟戒掉。


我不知那同学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那时在部队是连长,听说正享受营级待遇。那次他回家探亲,在县城他遇到几个在机关任职的同学,就说要和同学聚一聚。,同学就通知了我。我不太情愿去,一来在学校他喜欢在老师面前打小报告,我虽见了面和他说话,心里是不太喜欢他的。再说他在部队提了干,在给我的来信里说起都是沾沾自喜的语气。不过来通知我的同学和我关系不一般,还说了我要想创业更应该多接触些同学,他的理由让我动了心。其实象连长这种同学,我早该料到对我不会有帮助。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加评论,我只告诉你们他后来为了想生个儿子,女儿生病竟不让妻子带去治疗。结果二岁的女儿因延误了治疗时间,死了。妻子也心寒他的为人,因而与他闹离婚。结果东窗事发,结果他被开除军籍,结果他和我一样四处流离。现在他中风瘫痪在床已经两年,总是将衣服被褥弄得全是屎尿。


那次他请同学去县招待所聚聚,饭前我就退出了。不为别的原因,当时同学畅谈各自的经历。我那时正背负着二十多万的贷款,正是人生的低谷。自然就坐在一不起眼处听同学吹牛。连长听到高兴处就敬烟。当然敬烟理所当然从身边敬起,刚好轮到我,那一包烟就完了。他就回到他放包的地方重新拿烟。那时我烟瘾极大,一天三包,闻到烟香就流会口水。我就等他来敬。谁想连长拿了烟拆开,抽一支出来自己点上,然后就坐下继续听同学海聊。我旁边的同学看我一个人没抽烟,就从自己的衣袋拿一支烟从桌下递过来,我连忙挡住说:“我已经戒了。”其实我的衣袋里还装着两包烟呢。连长第二次敬烟,隔我还有三个人,我就起身,对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饭菜都快上桌了,吃了饭再走不迟。”我撒谎说我的确有急事,他就说:“那好吧,有空再叙!”


我就是从那天开始戒烟的。至于戒烟时所受煎熬,那只是一个过程,讲来也没有多大意义。

我和谢正周抽第二支烟的时候,附近的狗就狂叫起来,谢正周就慌了:“不会就要了我娘的命吧。”我说:“你娘这病死人是最快的。”他说:“我家今年迟早是要出事故的,出在老人身上总比出在年轻人身上要好过点。”这话让我震惊,问他有什么依据这么说?他说他家过年时出了不好征兆,大年三十,一个好好的碗,菜刚装上就一分为二。


正说着话,屋里就传出他娘死了。


一时屋里大乱。


狗声也渐渐稀少,终于停了。


你说到底是巧合还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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